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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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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节

身上就热乎了起来,方才寒夜里在外行走透进来的寒气一瞬就不见了。她暗道这是什么香,这么厉害?

因为郭大友特意吩咐今夜不饮酒,所以龟公给上了茶点,还给上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素浇面。孟旷恰好还没吃晚食,肚里饿得慌,立刻揭开面具,一碗面呼噜呼噜吃下,顿时舒坦多了。她想起穗儿也还没吃晚食,不知白家人与她吃了什么。这么一想不得了,顿时想她想得心头发紧,恨不能赶紧了事,回去找穗儿。

“饿了啊,吃得这么猛?”郭大友一碗面还没吃完,孟旷的碗就见底了,他不由含着食物笑问道。

孟旷取了自己的帕子拭了拭嘴角,随即慢条斯理地端了盖碗,撇沫饮茶,没答他这话。

“呵!臭小子。”郭大友笑骂了一句,也没再与她搭话,顾自吃面。

等他吃完,龟公来收了碗,他才一面饮茶,一面对孟旷道:“我知道你小子现在对我意见很大,你现在不理解我不要紧,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这个当大哥的心思。”

孟旷放下盖碗,阖下面具,不置可否。

郭大友往楼下望了一眼,道:“好戏就要开场了。”

孟旷随着他的目光往下看,戏台上已然是乐班齐聚,优伶候场。最近这段时间《玉簪记》几乎每晚都要演一遍,偏偏很多人根本看不腻,每晚都要来看。这会儿一层已然人满为患了,前厅坐满,廊道里都站满了人。很多人没那个钱财在这销金窟里挥霍,只掏个入场费来听曲儿也就很满足了。

一切准备妥当,乐班笛声定音一亮,顿时曲乐奏响。一身戏服装扮的优伶登场,先是一女扮男装的潘生手执折骨扇,跨着方步走来。扮演潘生的优伶并非孟旷所识,她嗓音清亮,朗朗而唱:“月明云淡露华浓,欹枕愁听四壁蛩。伤秋宋玉赋西风,落叶惊残梦。”念白:“小生潘必正下第羞归,寄居在姑母庵中。日前得见妙常姑姑,见她眉目有情,似有同病相怜之意,看溶溶夜月,悄悄闲庭,不免到白云楼下,闲步一回多少是好?”唱:“闲步芳尘数落红~~”

紧接着白玉吟所扮陈妙常登场亮相,一手执拂尘,一手抱琴,唱:“粉墙花影自重重,帘卷残荷水殿风。抱琴弹弦月明中,香袅金猊动。”念白:“我妙常,连日冗冗俗事,未曾整理冰弦。看今夜月明如水夜色新凉,不免弹潇湘水云一曲,稍寄幽情。”

此后便是大段你来我往的唱词,孟旷一时被白玉吟那悠扬动听的嗓音吸引住,也被她从未看过的戏剧内容吸引,看入了神,直到郭大友突然出声道:

“你可知这《玉簪记》讲了个甚么故事?”

孟旷摇了摇头,她知晓《玉簪记》鼎鼎大名,只是她往日里忙于各种琐事,也不好戏剧读本,故不曾有所了解。

“这说的是南宋初年的故事。开封府丞的女儿陈妙常因避靖康之难,在逃难途中与母亲走失,不得已入了金陵女贞观出家为坤道。女贞观观主潘法成的侄子潘必正应试落第,耻于还乡,故往金陵寻观主寄居,遂与陈妙常相遇。潘必正见陈妙常貌美才高,不禁心生爱慕。妙常也有意于他,多次留情,以琴声诉心意,终成欢好。后恋情被观主发现,观主潘法成对潘必正严加训斥,逼他早应会试。潘必正无奈只能乘舟而去。陈妙常不敢当面相送,便雇小船追上,赠玉簪与潘必正,潘必正也以鸳鸯扇坠回赠,相泣而别。潘必正至京应会试及第,成了状元做了官,后返回金陵,迎娶陈妙常。”

孟旷不禁心生感慨,如今这世道,竟然也有这般跳脱俗常的故事当众出演了。这男女私定终身,道姑打破清规戒律与男子欢好,此等故事若是放入道学家们的眼中,怕不是要大呼礼崩乐坏,淫/乱纲常,也就是秦楼楚馆此等地界才会上演。而爱看此戏剧的男子们,多半也都抱着淫邪心肠,只盯着其中诲淫处助兴罢了。可孟旷却觉得这故事中的道姑陈妙常是如此的勇敢,以至于让人敬佩。她不禁联想起自己与穗儿,她们都是女子,却如男女般相爱,并盟誓要结为夫妻。此等道学家眼中胆大妄为,败坏纲常之事,比之陈妙常、潘必正之恋还要来得出格许多,却不知若是也被写为传奇戏剧,是否还会有人敢于诵唱。

“十三,你觉得这故事如何?”郭大友问。

孟旷沉默了片刻,打着手势道:若两人当真互相喜爱,彼此信任,当可战胜一切阻碍。

郭大友见她如此回答,语重心长道:“十三,我不知道那李惠儿是不是给你下了[***],若你当真爱她,我也没办法拦着你。但你要明白,你若想娶她,难比登天。如今两条路摆在你面前,一条康庄大道,一条荆棘坎途。该如何选,全凭你自己。但我作为你大哥,必须要给你提提醒,尽到我做大哥的本分。”

孟旷一时没有回答,郭大友指了指楼下戏台,继续道:

“这出戏给我的感受就是,故事里的男女太理想化。潘必正二度赴京赶考,考取功名可会这般简单?大多不过是名落孙山,说不定更如那《莺莺传》里的张生,变心攀附,始乱终弃。而陈妙常呢?终不过老死道门之结局。十三,人在境遇之中,是会变的。你还年轻,你还不明白外界给与的压力,能让沧海变桑田。”

孟旷心生愤怒,阴沉着面色,取出速记本和笔墨盒,飞快写道:变心者乃德行亏损之徒,意志不坚,心性难定,令人唾弃。我孟十三铁血军人,岂能与那张生并论。

郭大友看毕嗤笑一声,道:“我并不怀疑你有骨气,但人只有骨气是活不下去的。你活不下去,又何谈与李惠儿厮守终生?我说了,人在外界给与的压力之下势必要做出选择,该怎么选,你是聪明人。”

孟旷长吐一口气,收起纸笔,不打算再继续谈这个话题。她察觉到了自己与郭大友在这件事上存在着沟通的鸿沟,也许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他的,因为在他眼中,自己就是个一头栽进爱情之中无法自拔,头脑混沌的年轻小子。自己说什么,他都会觉得是情绪在作祟,而非理智的选择。

也许,当真必须让穗儿与他谈,也许穗儿能有说服他的办法。郭大友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,他对事物的看法和抉择都出于自身利弊,与他谈判最好的方式就是做交易,但孟旷并非身处与他做交易的立场上,他也没把自己当成交易对象,而是当成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和需要看管的不懂事的弟弟对待。

“你瞧,咱们今夜的监视对象来了。”郭大友突然说道,并指了指楼下。孟旷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,突然见到三名男子走了进来,正挤过人群,由龟公引到一层廊道中预留的观看席边落座。为首男子身形彪悍魁梧,蓄着一圈浓密的髭须,圆圆的脸盘特征明显,一双狭长的眸子颇有威势,外貌十分俊朗,龙行虎步,不怒自威。一瞧就是个外族人,尽管他身着汉服,行止也并不粗豪。他身边跟着的另外两个男子瞧上去似乎是他的护卫,他们左顾右盼,神色警惕。

此人是谁?孟旷心中浮起疑问。就听郭大友道:

“知道此人是谁吗?他就是建州女真的二号人物——爱新觉罗·舒尔哈齐。此次乃是秘密造访京城,也是他第一次入京。”

爱新觉罗·舒尔哈齐?建州女真部的统帅乃是他的大哥爱新觉罗·努尔哈赤。可是他们眼下不是在辽东那山高水远的地方征战鸭绿江路吗?怎会出现在此处?

“这小子此次秘密入京引起了千户的注意,我和千户认为,他们在这个时间点入京,与城中眼下出的乱子可能有所关联。”

孟旷不理解,九指王不是和鞑子有关系吗,怎么又和建州女真扯上关系了?这一个在西北,一个在东北,中间隔着几万里呢。

郭大友见孟旷有疑问,便解释道:“九指王和鞑子有关系,但那个黑衣人却和建州女真有关系,他们抢李惠儿一定有所图谋啊。千户探查出了一些消息,那个黑衣人面有贯穿刀疤,独目,自称老洛,是自辽东归来的老兵。进京后服劳役,给宫中送炭为生。循着这个线索查到了他九年前在辽东参军,是李成梁的亲兵。曾参与过李成梁灭阿台章京的战役,有可能接触过败军被俘的努尔哈赤、舒尔哈齐兄弟俩。这兄弟俩当时是被李成梁的夫人给放走了,难保他就是送这兄弟俩走的人。”

孟旷听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,顿时联想起诸多往事。

他们静静的盯着舒尔哈齐和他的部下二人,一直到《玉簪记》唱完,舒尔哈齐起身,给了个龟公一些银两,大约是想请姑娘服侍了,很快他们就去了别馆,消失在了监视范围内。

又过片刻,那为舒尔哈齐服侍的龟公走了上来,入了孟旷他们所在的包房,将房号和接待的姑娘名牌告知了郭大友。郭大友闻言略有些吃惊,道了句:

“这家伙居然还挺有钱,点了柳焉芷服侍。”*思*兔*網*文*檔*共*享*與*在*線*閱*讀*

他向那龟公点了点头,给了赏银,那龟公笑眯眯地退了下去。郭大友沉吟片刻,道:

“十三,你身上有伤,我也不让你去监视了,我亲自去盯舒尔哈齐,看他是真的来嫖的,还是另有目的。你就留在这屋里等我回来,盯住前堂正门,莫要让人跑了。”

孟旷点了点头,郭大友便起身离去。屋内只剩下孟旷一人独处,她摘下面具,长舒了一口气,眸光出神地盯着楼下的戏台,心念百转,整理起目前的京中形势。

又片刻,门外响起了敲门声,孟旷迅速将面具戴起,走去门旁,就听门口响起了白玉吟的声音。

“八爷,十三爷,妾可否进来?”

孟旷蹙了蹙眉,心道白玉吟为何来此?还没等她开门,白玉吟就推门而入。她已卸妆,不着粉饰,一身皓白的裙衫,长发几乎全散而下,垂至膝窝,只以玉簪盘起上半。乍一入眼当真美得令人心滞,无比惊艳。更遑论她美眸含情带怨地望着孟旷,更是让她一瞬魂飞天际。暗道这可真是世间尤物,哪怕她意志坚定,一心一意对穗儿,也难以抗拒地心旌摇曳。

收回神魂的下一刻,孟旷下意识就要把她推出门去。可一想起她收留了穗儿,自己也不好对她粗鲁无礼,便只能任由她走了进来。

白玉吟进屋后返身关上了门,并将门闩拉上。孟旷蹙眉,不知她这是何意。白玉吟却忽然扑上前来,一下抱住了孟旷,泪眼婆娑地问道:

“孟郎,你不记得我了吗?为何不认我。”

孟旷呆然僵在了原地。

第66章 皇英(一)

郭大友快速步行穿过廊桥,往别馆而去。别馆同样有三层,柳焉芷的房间在第三层的最东头,那里是整个别馆最高档的上房。此时别馆内尚未有多少来客,三楼作为朱榜头几名姑娘的私房所在,更是清净。许多姑娘此时正在前头主楼里陪客,并不在这里。郭大友放轻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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