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节
第十三章
照顾小婴儿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,幸亏有林依母亲时常来我家跑动,否则光凭我这样一个毫无经验者,怕是难以事事周全。这几日我也在学着如何照顾孩子,逐渐的也慢慢上手了。
我们不仅仅将优优引入治疗,也将林母引入了治疗。治疗的内容很简单,并不是非要她们去做什么,只是频繁出现在林依周边,偶尔和林依说几句话,让林依感受到她们的气息,就足够了。
血亲之人,血浓于水,那感情都是揉进骨子里的,不需要多刻意,其实就是最好的温暖治疗。从前林依感受不到,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那么封闭自己了,慢慢的,她就能够感觉到亲人温暖的包围。
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,过程琐碎,不做赘述,只说林依春节前最显著的变化。
林依因着意识到父母之重要,对母亲的态度变化是最为明显的。虽然表现得还很笨拙,很不自然,却让林母感动不已。每次林母来我家中,人还没进门,她就能分辨清楚脚步声,提早给母亲拿好拖鞋,等候在门口。
林母因为做了一辈子教师,工作需要长久站立,因而患了职业病,腰腿不好,一受寒就疼得不行。她头一次央着我带她出门,专门买了针线、布料、小枕头、毛线和织针,亲手做了一件腰枕,像穿和服那样戴个小枕头在身后,坐下来的时候,腰上就有了软垫,还能暖肚子,十分贴心。她还专门织了两条毛线护腿,冬日里母亲穿在腿上,也就不怕冷了。
林母每次来,坐在沙发上,她都默默地跪在母亲身旁,帮她按摩双腿,她母亲双腿不好,早年患了静脉曲张,一直没好透,还有关节炎。林依心里都很清楚,暖人心的话她说不出来,她只能用这些小小的事情,向母亲表达自己很好,让她放心。
好几次,我都看到林母回去前双眼红红的,我心里也既欣慰又感怀。
林依现在还不能见她父亲,林母暗中跟我提过几次,说老头子好几次问起女儿的情况。前段时间林父回家的时候,见小外孙女在家里,虽然很开心,却也有些疑惑。说这女儿女婿干什么呢,孩子都不管了,就丢在老两口这里。林母好歹给蒙了过去,说是小夫妻俩工作太忙,家里也不放心请保姆,她自个儿又闲得慌,便把小外孙女儿抱来自己带着。
老爷子自然不疑有他,还以为家里请的保姆是来照顾自个儿的,哪知道其实是照顾外孙女的。开开心心地逗外孙女逗了好几天,外孙女终于被送走了。老爷子又疑惑了,这夫妻俩孩子都不亲自来接一下,还要老伴送去,也太不像话了吧。这么多日不来看孩子也就算了,这来接一趟都没时间吗?顺便也来看看自个儿这个老头子,总也没耽误多少功夫吧。自家女儿这是怎么了,从前可贴心了,如今自个儿大病一场,怎么就不见了女儿的踪影?
林母哪里能把原委说出来,满肚子委屈悲苦,都不能和老爷子说,只能借口林依工作进入关键期,实在太忙。老爷子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,却显然对女儿女婿有些寒心。
我听后心里也难过,只能说再等等,等林依多少再恢复一点,就能让她去看林父了。
而林依,虽然对林母态度已然转变了许多,可对优优,却始终进展不是很大。她不愿多看优优,也不愿与优优共处在一起。好在优优其实很乖,不像别的孩子特别闹。她哭得不多,每次哭起来也很好哄,只要找到窍门就好。而每次优优哭起来,我都能感觉到林依的烦躁劲儿。每当哭声响起,她都会开始在客厅里困兽般踱步,我若是不能尽快将优优哄好,怕是得放着优优不管,去哄林依了。
在我印象里,优优好像是个很闹的小孩,如今看来此言不实,多半是因为林依精神状态不好,才会把优优的哭闹放大。小孩子哪有不哭闹的,但优优真的很乖巧,夜里睡得很安稳,从来不吵大人,比起别的孩子,实在是可爱太多。有的时候,感觉可爱得让人心疼。
又要照顾大人,又要照顾孩子,这些天我真是心力交瘁。虽然我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孩子上,但是真正的关注点其实都在林依身上。好在春节前夕,总算让我看到了这对冤家母女的转折点。
通过这将近一个月的相处,林依与孩子共处一室的默契渐渐建立起来。虽然实在不能说这对母女已然恢复了正常的亲子关系,但至少,不会像见到冤家对头一样,互怼难安了。林依最初对孩子的焦躁已经好转了不少,至少有那么两次,孩子哭起来时,她置若罔闻,并无太大的反应,这就是进步。
这是自然现象,但并不能让我完全放心,因为还没有达到不让老爷子对这对母女关系起疑的地步,更莫谈让林依抛弃过去、彻底接受这个孩子的最终目的。
就在大年二十七的晚上,我正在家中收拾行李,准备着后日回家过年。这春节机票不好买,我提早了好一段时间才买到,行程早已定了,我好几次告诉过林依我春节期间不在的事,她似乎都没什么反应,这让我很受打击。明天,我就要把林依送回林家了,她这个模样,我很担心这件事还瞒不瞒得住,若是瞒不住,这大过年的,若是老爷子再出什么状况,实在难以想象。
东西收拾得差不多,我进了浴室洗澡。洗到一半,水声中,恍惚听见了“哗啦”一声,什么东西打翻了的声响,然后就听到了优优大哭的声响。
我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心中大惊,急急忙忙关了水,胡乱擦了身子,裹了浴袍就冲了出去。浴室距离我的房间不远,优优现在就暂住在我的屋里,她的小摇床被拆了带来,组装在我的房里,以便我夜里能照料她。
我几步跨进房间,眼前景象却让我一愣。林依正抱着孩子,轻轻地摇晃,嘴里发着奇怪的音节,听不出到底是在说话还是在唱歌。优优的哭声渐止,缩在林依怀里,抽抽噎噎的,还有些小委屈。
“怎么了,这是?”我急忙走上前去问道。
林依见我赶来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,我再次定住,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她出现这个反应了,我都要习惯了。不过今夜她似乎有些不同,往日里她哪里会抱孩子,恨不能永远不见这孩子,只要孩子出现的地方,她一定躲得远远的。怎么今夜这么破天荒的,居然哄起孩子来了。
“孩子…肚子饿了,我…想给她…冲点奶粉吃,不小心…打翻了水壶。”她慢吞吞又小声地解释着,说得小心翼翼,仿佛我会怪罪她。
肚子饿了?啊!对了,今天晚上我光顾着收拾行李,竟然忘了给优优喂奶。大约是我洗澡的时候,优优哭了起来,林依才会进来看孩子的。我在浴室里只听到了后半段,没听到前半段。
等等,林依打翻了水壶吗?
我急忙上前,翻开她的袖子看,就看到她右手背上一片通红,显然是被烫的。我的动作显然吓到她了,她试图缩手臂,但优优抱在怀里,实在不大方便,便被我抓个正着。
我从她怀里接过优优,对她说道:
“你去水池用凉水冲着,我马上就过来。”
她今晚上似乎格外得听话,不多时我就听见外面水池的放水声。我将优优哄好,这小家伙泪眼婆娑的,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我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,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,对她道:
“你这丫头啊,真是个祖宗。”
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。
等我出去找林依,她已经关了水。我接了盆凉水,让她把手放在里面泡着。然后自己去冲了奶喂优优,这小家伙没心没肺地饱餐一顿,便吹起奶泡泡来,一副卖萌讨好的模样。我差点打她小屁屁,但心里多少有些愧疚,实在不忍心,只能狠狠亲了她一口,这小家伙,最好不要像她那个渣爸,脸皮那么厚。
喂完小祖宗,我又出来照顾大祖宗。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擦干,又翻箱倒柜地找出烫伤膏给她涂了。她全程听话得出奇,也不反抗,让我心中诧异不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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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今天是怎么了?怎么突然想起去喂优优了?”
我会这么问,其实也是治疗的一种手段。我需要林依时刻将她心中所想告诉我,我们俩得保持一种心贴心的状态,所以不论什么时候,我都会询问她心中所想。她有时会回答,有时不回答,这都无所谓,这只是治疗的一种手段。因为即便她不回答,但她必定会下意识地思考我的问题,我就能从她的微表情中看出端倪。
这个治疗方法很有效,这么长时间下来,林依已经能渐渐将她心中所想告诉我了。她的话也多了起来,今日能主动向我解释刚刚的情况,就是一种最显著的体现。
她沉默,眉眼低垂,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下阴影,遮着眼底的色彩。这是惯常,我每次问她问题,她必然都不是速答。我得等大约一两分钟,之后她若是不答,那么我就得不到答案了。这段时间里,我会盯着她的表情看,我已经养成了每次问她问题都盯着她看的习惯了,以至于有一次不经意间也这样对待学姐,结果被学姐调侃了,说我老对着她放电。
我等了两分钟,没等到答案,以为她不会回答我了。且这次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都没有,让我颇有些失望。我实在好奇得紧,但也不敢逼迫太过,只得作罢。
等我端着盆打算把水倒了去,刚转身,就听她突然开口:
“……你…要走了…”
我顿住脚步:“……”
“我…自己…可以的…”
我回头看她:“!”
她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,是个正常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。但我却听明白了,而且几乎是秒懂。她这是在说:
“你春节期间不在,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不能和孩子相处。你放心,我可以的。”
我端着盆,傻站在那里。她这番话说得让我实在吃惊,我作为最靠近她的人,竟然不知道她心里居然是这样想的。她却站起身来,走回了自己房里,没过多久便走了回来,手里拿着三沓亲手用毛线打出来的针织品。
“围巾…送给你爸妈…”她默默说道。
三条围巾?我的目光落在那三沓颜色不同的围巾上,一条白色、一条红色,还有一条黑色的。只是送给我爸妈的吗?那这多出来的一条给谁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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